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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朝国史论乐 北宋 · 蒲宗孟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三○、《太平治迹统类》卷七、《九朝编年备要》卷一四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一九
世号太常为雅乐,而未尝施于燕享,岂以正声为不美听哉?夫乐者,乐也,其道虽微妙难知,至于奏之而使人悦豫和平,此不待知音而后能也。尝窃观于太常,其乐县钟磬埙篪搏拊之器,与夫舞缀羽籥干戚之制,盖皆仿诸古矣。逮振作之,则听者不知为乐,而观者厌焉。岂所谓古乐,其声直若此哉?孔子恶郑,恐其乱雅乐之声者似是而非也。孟子亦曰:「今乐犹古乐」。然今太常独与教坊乐音殊绝,何哉?昔者李照、胡瑗、阮逸改铸钟磬,处士徐复笑之曰:「圣人寓器以声,不先求其声,而更其器,其可用乎」?照、瑗、逸制作久之,卒无成。蜀人房庶亦深订其非是,因著书论古乐与今乐本末不远。其大略以谓:上古世质,器与声朴,后世稍变焉。金、石,钟、磬也,后世易之为方响;丝、竹,箫、琴也,后世变之为筝、笛;匏,笙也,攒之以斗;埙,土也,变而为瓯;革,麻料也,击而为鼓;木,柷、敔也,贯之为板。此八音者于世甚便,而不达者指庙乐镈钟、镈磬、宫轩为正声,而概谓胡部、卤部为淫声,殊不知大辂起于椎轮,龙艘生于落叶,其变则然也。古者以俎豆食,后世易之以杯盂;古者簟席以为安,后世更之以榻案。虽使圣人复生,不能舍杯盂榻案,而复俎豆簟席之质也,然则八音之器岂异于此哉!孔子曰:「放郑声」。郑声淫者,岂以其器不若古哉?亦疾其声之变尔。试使知乐者由今之器,寄古之声,去其惉懘靡曼,而归之中和雅正,则感人心,导和气,不曰治世之音乎?然则世所谓雅乐者,未必如古,而教坊所奏,岂尽为淫声哉?数子纷纷改制钟律,而复、庶之论,指意独如此,故缀其语存之,以俟知音者焉。
按: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一七五原注引。
易讲义 其二 原辞 南宋 · 陈淳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三三
伏羲之《易》本无文字,始于乾而终于坤,每卦惟有六画而已。盖是时太朴未散,世质民淳,凡有动作,莫识是非利害,因即阴阳逆顺消息之大分而示之,使占者于是玩焉,以决吉凶,而不至于迷茫尔。是乃首辟浑沦,其为旨盖甚坦易明直,而非有渊微玄妙之意也。降及中古,民伪日滋,《易》道微矣。文王于羑里中,为斯世患,乃取伏羲之《易》而衍之,既改八卦之位,以乾居西北,坤居西南,退处不用之地,而任六子,以为天地。用离居南,坎居北,震居东,兑居西,巽居东南,艮居东北,所谓「帝出乎震,齐乎巽,相见乎离,致役乎坤,说言乎兑,战乎乾,劳乎坎,成言乎艮」。是谓后天之学。又□六十四卦□□□于乾坤□□□既济、未济,若今所传之序是也。于每卦之下,又总提卦义而系之彖辞,以断一卦之吉凶,若「乾,元亨利贞」之类是也。大槩亦惟以明民之占,然已非伏羲之旧矣。周公继志述事,于逐卦之下,又分别爻义,而系之爻辞,以断六爻之吉凶,若初九「潜龙勿用」之类是也。随事丁宁,始为纤悉,于文王占法抑加密矣。以文字始着于文王、周公,因谓之《周易》。又以简帙重大,分为上、下经两篇。上经止坎、离,而下经首咸、恒,条理昭晰,已如星日。迨周之衰,淫于术数,而《易》道复不明矣。孔子乃黜《八索》而作《十翼》以赞之,曰《彖上传》,曰《彖下传》,所以释文王所系彖上下经爻之辞,若「大哉乾元」以下等是也。曰《象上传》,曰《象下传》,所以释伏羲卦之上下两象,若「天行健」等类及周公所系两象六爻之辞,若「潜龙勿用阳在下也」等类是也。曰《系辞上传》,曰《系辞下传》,所以述文王、周公所系卦爻辞之传,而通论一经之大体。上自「天尊地卑」,以下自「八卦成列」以下是也。曰《文言传》,所以申言乾坤彖象之旨,而为诸卦之例,若「元者善之长」以下是也。曰《说卦传》,所以详其所未尽之意,若「昔者圣人之作《易》也,幽赞于神明而生蓍」以下是也。曰《序卦传》,所以序其先后,若「有天地然后万物盈焉」以下是也。曰《杂卦传》,所以错杂而言之,若「乾刚坤柔,比乐师忧」以下是也。是十篇者,亦无非推广图象卦爻之蕴,以着明羲、文、周公之法。然专以理义发明占意,使人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,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,以求免于凶咎,校之羲、文、周公之旧,虽其为言纵横反覆,穷深极微,与初旨已大相异。而其所以为理,则实不越乎图象卦爻之中,而非从外得;实不离乎天道人事之常,而非可以诡异过求也。自秦以来,书幸全于遗烬,道则晦而不章。卑者泥于穷象数,而穿凿附会为灾异之流;高者溺于谈性命,而支离放荡,为虚无之归。至我朝程子盖深病焉,于是作《传》以明之,一扫诸儒之陋见,而专即日用事物之着,发明人心天理之实,奥旨宏纲,昭然在目,视孔子所发,又加详且明焉。学者于是始知《易》为人事切近之书,而云为践履,可以无所往而不在是也。然《易》之起原于象数,自象数之既形,则理又具于理数之中,而不可以本末二其观也。《易》之作本于占筮,自占筮之既立,则理又寓于占筮之内,而不可以精粗二其用也。此正程子所谓「体用一源,显微无间」者。若偏于象占而不该夫理义,则孔子之意泯;一于理义而不及乎象占,则羲、文、周公之心亦几乎息矣。此朱文公《本义》之书作,所以必表伏羲图象冠诸篇端,以明作《易》根原之所自来,一出于天理之自然,而非人为智巧之私。又复古经传次序,推原四圣所以成书之本意,递相解释,而惟占法之明,随人取决,而无偏辞之滞。而天下义理为之磨刮精明,依然涵萃于其中,本末精粗,兼该具举,近以补《程传》之所不足,而上以承四圣之心,所谓「开物成务」之大用,至是又益周备;而《易》道之盛,于此无余蕴矣。学者当因是书,各就四圣一贤本义稍详。果能知其因时设教所以为心者,盖并行而不相悖,然后于《易》学可进,而《易》书之广大悉备,有天道焉,有人道焉,始可与提纲张目,遍观而尽识。至所谓「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,穷理尽性以至于命」者,其根原脉络归宿,皆由是其可通乎!
赠散原先生 清末至民国 · 陈曾寿
五言律诗 押元韵
百年容继见,一代数公存。
孤酩回天纪,微吟狎海喧。
支离非世质,耿介是骚魂。
还作微虫蛰,尊前许细论。
求贤制 唐末五代初 · 朱全忠
出处:全唐文卷一百一
自开创以来。凡有赦书德音。节文内皆委诸道搜访贤良。尚虑所在长吏。未切荐扬。其有卓荦不羁。沈潜用晦。负王霸之业。蕴经济之谋。究古今刑政之源。达礼乐质文之奥。机筹可以制变。经术可以辨疑。一事轶群。一才拔俗。并令招聘。旋具奏闻。然后试其所长。待以不次。所贵牢笼俊杰。采摭英翘。
吉水洞岩朱陵观玉华坛记 宋末元初 · 刘辰翁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六七、《须溪集》卷一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洞岩
因泰山升中,于天近也。地载神气而产五行,其尤高且大者,风雨之所交,云龙之所兴,仙圣之所往还,故柴望通,请雩切,登封极,陟配隆。况第为洞天三百六十之一,古之真人尝修炼于此,后之学者又冲举于此,则坛为饰焉,植圭璧焉。其增高据胜,如东方明,如四郊合,岂直佳时远集,俯落帽以兴怀,迟暮同游,顾沈碑而横涕也?洞岩在吾州南东吉水西,自贞元六年阎使君寀弃吉州锡名,遗荣隐兹山。《唐会要》云,今岩石有若扉半阖、霤飞瀑者,相传入岩中石合。繇使君前有谢仙,后有彭刘,又后有此山道童曾,俱无名,俱得道。而南唐徐锴开宝初记称浮丘王郭尝游此。道家《紫玄实录》遂称王郭洞为小华盖,指此古洞岩名实寿观。治平改朱陵。涧水出东西两洞,入东洞,道古华盖阁,至瀑下,未至瀑数步。径绝顶,迂回腾拿出瀑上,今为玉华坛。坛在曾仙童升处,夜有光。按江西惟抚州华盖山巢三仙,而吾州稍高山辄称华,如瑞华、佑华、南华者不一,惟中华盛。然稽其实,如上所记无一有,而洞岩自阎使君外不见称。数方民之求福,草野勃兴,亦犹履巨迹而疑雨星,闻雊音而希陈宝,虽鸿濛之与语,而汗漫之与期,要皆不可致诘。然仙骥未归,隐然下记其处;虹光上烛,夜中犹际于天。则兹山之为玉华又近也,其不可诬也。凡人间世质左契,彼凿空望走,此隐佚沈沦,则亦居其所者之有能不能也,而人物显晦犹是矣。使众真杂遝者,非浮丘翁与其丹犹在是欤?吾尝挟二三子与父老争道,指山而问,在芗城五峰,忠简胡公在其下居;永和清都,东坡、山谷游焉。佛塔其阴,钓台涓涓之所自出。前望快阁,章贡横陈,想见安期老人自此而入海,周王南征,虫沙猿鹤之后先也。仙好楼居,楼莫尚于此矣。既下,道人请记,余笑曰:「宇宙兹山,谓自今日始可乎」?道人曰:「兹山宇宙,自今日耳」。余谓二三子具笔墨,余为玉华记今日。自阎使君至今日四百九十二年,自宝寿观至今日三百三十一年,自朱陵至今日二百二十五年,自为玉华至今日乙丙丁二十有三月凡六百三十有三日。岁在娵訾,月旅蕤宾,丙丁统日,庚子御辰,余游山并记。
和友人韵 宋末元初 · 陈普
押词韵第三部
儿童恨芳草,不识春长在。
箪瓢日晏如,焉知颜乐改。
黄鹤雅入听,鶗鴂亦可罪。
混沌何曾死,拱璧莫轻碎。
野马恣流行,游丝无挂碍。
太极物物一,乐事频年再(一本无此两句)。
缅怀良友心,不言默相对。
愿为蛩駏交,共话蝼蚁戴。
周易口义发题 宋 · 倪天隐
出处:全宋文卷一一一八、《皕宋楼藏书志》卷一
先生曰:夫《易》者,伏羲、文王、周公、孔子所以垂万世之大法,三才变易之书也。自伏羲仰观天文、俯察地理,始画八卦。故爻有九六,以尽阴阳之数;位有三画,以尽三才之道。写天、地、雷、风、水、火、山、泽之象,以尽天下之用;明健、顺、动、入、止、说、陷、明之体,以尽天下之理。然而伏羲之时,世质民淳,巧伪未兴,诈端未作,故虽三画,亦可以尽吉凶之变。自神农至尧舜,莫不取法八卦之象,以为大治之本。历夏沿商,以及桀纣之世,民欲丛生,奸伪万状,礼隳乐缺,天下纷然。故三爻不能尽万物之消长、究人心之情伪。文王有大圣之才,罹于忧患,观纣之世,小人在位,诈伪日炽,思周身之防,达忧患之情,通天人之渊蕴,明人事之始终,遂重卦为六十四,重爻为三百八十四,又于逐卦之下为之《彖辞》。故天地通变之道、万物情伪之理一备于此。然谓之《易》者,按《乾凿度》云:「易一名而含三义:简易也,不易也,变易也」。故颖达作《疏》,洎崔觐、刘正简皆取其说。然谓不易、简易者,于圣人之经缪妄殆甚。且仲尼曰:「名不正则言不顺,言不顺则事不成」。是言凡兴作之事,先须正名,名正则事方可成。况圣人作《易》,为万世之大法,岂复有二三之义乎?按,扬子曰:「阴不极则阳不生,乱不极则德不形」。又《系辞》曰:「易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」。又云:「生生之谓易」。是《大易》之作,专取变易之义。盖变易之道,天人之理也。以天道言之,则阴阳变易而成万物,寒暑变易而成四时,日月变易而成昼夜。以人事言之,则得失变易而成吉凶,情伪变易而成利害,君子小人变易而成治乱。故天之变易,则归乎生成而自为常道;若人事变易,则固在上位者裁制之何如耳。何则?在位之人,茍知其君子小人相易而为治乱,则当常进用君子而摈斥小人,则天下常治而无乱矣。知其情伪相易而成利害,当纯用情实而黜去诈伪,则所为常利而无害矣。知其得失相易而成吉凶,当就事之得而去事之失,则其行事常吉而无凶矣。是皆人事变易,不可不慎也。故《大易》之作,专取变易之义。谓之《周易》者,自伏羲画卦,文王重之,又从而为之彖辞,至周公又为之爻辞,仲尼又十翼之,数圣相继,其道大备于周,故曰《周易》。谓之上经、下经者,自《乾》、《坤》至《坎》、《离》三十卦谓之上经,自《咸》、《恒》至《未济》三十四卦谓之下经。然则所以分上、下二经者,以简帙重大,故分之也。《乾》、《坤》者,天地之象;《坎》、《离》者,日月之象,故取以为上经。《咸》、《恒》者,夫妇之义;《既济》、《未济》,人伦终始之道,故取以为下经。先儒亦常谓不分之即无损于义,分之亦无害其实,但以简帙重大而分之也。《乾》传者,《乾》卦名也。传,传也,言传述圣人之法,以示万世也。
按:《周易口义》卷首,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。
谢赐诏书钦恤刑狱表 北宋 · 杨亿
出处:全宋文卷二八三、《武夷新集》卷一三
臣某言:今月十日,本州进奏院递到敕书一道,赐臣钦恤刑狱者。臣当时集军州官吏宣示,仍下管内诸县施行讫。天网虽疏,尚多于婴拂;夏日可畏,用示于哀矜。尺一之诏俯临,圜土之人何幸!臣某(中谢。)窃以世质民淳,唐虞以之画象;政平讼息,文景几于措刑。盖由五听无冤,三章不滥,上怀钦恤之旨,下萌耻格之心。用臻太和,式符至治。伏以崇文广武圣明仁孝皇帝陛下忧劳庶政,涵育群生,化远被于不毛,仁必沾于行苇。隐悼伏念,表视民之如伤;震曜诛夷,示临下之有赫。政经载肃,治具毕张。矧于流烁之辰,独轸系累之苦。皇华遣使,在犴狱之已清;紫素裁书,复德音之荐降。虑及米盐之细,恩同雨露之濡。疾疢者既示医治,贫困者仍加廪给。昔周聚毒药,止疗于邦畿;汉设淖糜,不沾于囹圄。足以彰皇猷之冠古,实以固率土之宅心。伫去杀以胜残,永无为而无事。臣忝分符竹,肃奉丝纶,徵慎罚之前言,体泣辜之深旨。金科玉律,期适于重轻;丛棘黄沙,敢令于系滞?誓倾勤瘁,仰奉钦明。臣无任欢呼激切之至。
老巫篇 金 · 李奎报
出处:东国李相国全集卷第二
予所居东邻有老巫。日会士女。以淫歌怪舌闻于耳。予甚不悦。欧之无因。会国家有敕。使诸巫远徒(一作徙)。不接京师。予非特喜东家之淫沃(一作妖)寂然如扫。亦且贺京师之内无复淫诡。世质民淳。将复太古之风。是用作诗以贺之。且明夫此辈若淳且质。则岂见黜于王京哉。乃反托淫巫。以见摈斥。是自招招也。又谁咎哉。为人臣者亦然。忠以事君。则终身无尤。妖以感众。则不旋踵见败。固其理也。
昔者巫咸神且奇,竞怀椒糈相决疑。
自从上天继者谁,距今漠漠千百期。
肸彭真礼抵谢罗,灵山路夐又难追(山海经云。天门。日月所入。有灵山。巫肸,巫彭,巫真,巫礼,巫抵,巫谢,巫罗七巫居之。)。
沅湘之间亦信鬼,荒淫谲诡尤可嗤。
海东此风未扫除,女则为觋男为巫。
自言至神降我躯,而我闻此笑且吁。
如非穴中千岁鼠,当是林下九尾狐。
东家之巫众所惑,面皱鬓斑年五十。
士女如云屐满户,磨肩出门骈颈入。
喉中细语如鸟声,𠵘哰无绪缓复急。
千言万语幸一中,騃女痴男益敬奉。
酸甘淡酒自饱腹,起跃腾身头触栋。
缘木为龛仅五尺,信口自导天帝释。
释皇本在六天上,肯入汝屋处荒僻。
丹青满壁尽神像,七元九曜以标额。
星官本在九霄中,安能从汝居汝壁。
死生祸福妄自推,其能试吾横气机。
聚穷四方男女食,夺尽天下夫妇衣。
我有利剑凛如水,几回欲往还复止。
只因三尺法在耳,岂为其神能我祟。
东家之巫年迫暮,朝夕且死那能久。
我今所念岂此尔,意欲尽逐涤民宇。
君不见昔时邺县令,河沈大巫使绝河伯娶。
又不见今时咸尚书坐扫巫鬼,不使暂接虎。
此翁逝后又寝兴,丑鬼老狸争复聚。
敢贺朝廷有石画,议逐群巫辞切直。
暑(一作署)名抗牍各自言,此岂臣利诚国益。
聪明天子可其奏,朝未及暮如扫迹。
尔曹若谓吾术神,变化恍惚应无垠。
有声何不鐍人听,有形何不缄人盿。
章丹陈朱犹谓幻,况复尔曹难隐身。
携徒挈党远移徒(一作徙),小臣为国诚自喜。
日游帝城便清净,瓦鼓喧声无我耳。
自念为臣傥如此,诛流配贬固其理。
我今幸是忘且晦,得接王京无我骇。
凡百士子书诸绅,行身慎勿近淫怪。
故人墓志 中唐 · 李观
出处:全唐文卷五百三十五
观有倍年之交朱巨源。以某时疾终于旧乡之居。昨得邻之书云。君子亡言。于兹息焉。高风陵夷。弱子童昏。有殡在阼。无子及门。去矣不还。惟君之思。其子产乎。其神农乎。昔子产友子皮。子皮死。子产恸哭曰。吾无为善矣。神农初少也。学于老龙吉。龙吉死。神农拥衿而前。无哀于怀曰。夫生之处形。形必极。必生而倾。未若反其极而全其真。而生不形。而形不生。其真隐以彰。其道运而行。今若是夫。蒙何疚焉。吁。余尝异之。古人有言。上圣忘情。下不及情。而中得之。圣人动与天回。静与地宁。不死不生。死生者。蹈道之纪。率性之始。不及者止。礼文其外。乐质其理。大欲节而中庸立。小人反而君子至。若子也。下则过之。中则庶几乎。乃用情为嘘嘻。巨源之先。亡吴之遗民。十馀代而臻其身。其节贞。其行敦。始未患时。仁人器之。复无良谋。得谤在缧。予尝衣其寒。食其饥。及明其非。巨源由是相得。而予未敢尸之。终谓足食者晚进。志薄者后合。颓颜不相。五十当贵。若何倏忽。而与物皆化。出处之失安。温湿之搆患。巫不蕲。医不痊。不尔者。巨源何然。是幽无神。高无天。故前寿庄蹠。而后歼巨源。按礼经。哭友于寝门外。予旅西土。不知所哭。素轩助绋。时虑弗及。遂托东人之归者。以志铭一篇。令寘于棺右。词曰。
君加我以义。我求子以心。学不愧古。人不侔今。周旋二人。久用钦钦。素书东来。告君之亡。不屦而步。不言而伤。琴不破。剑不悬。非不能之。顾无赎焉。松为薪。垄为田。而此数字。不更于渊。
易五赞 其二 述旨 南宋 · 朱熹
四言诗 出处:全宋文卷五六六○
昔在上古,世质民淳。
是非莫别,利害不分。
风气既开,乃生圣人。
聪明睿智,出类超群。
仰观俯察,始画奇耦。
教之卜筮,以断可否。
作为君师,开凿户牖。
民用不迷,以有常守。
降及中古,世变风移。
淳浇质丧,民伪日滋。
穆穆文王,身蒙大难。
安土乐天,惟世之患。
乃本卦义,系此彖辞。
爰及周公,六爻是资。
因事设教,丁宁详密。
必中必正,乃亨乃吉。
语子惟孝,语臣则忠。
钩深阐微,如日之中。
暨乎末流,淫于术数。
偻句成败,黄裳亦误。
大哉孔子!晚好是书。
韦编既绝,《八索》以祛。
乃作《彖》、《象》,《十翼》之篇。
专用义理,发挥经言。
居省象辞,动察变占。
存亡进退,陟降飞潜。
曰毫曰釐,匪差匪谬。
假我数年,庶无大咎。
恭惟三古,四圣一心。
垂象炳明,千载是临。
惟是学者,不本其初。
文辞象数,或肆或拘。
嗟予小子,既微且陋。
钻仰没身,奚测奚究?
匪警滋荒,匪识滋漏。
维用存疑,敢曰垂后。
何以措刑论 北宋 · 文彦博
出处:全宋文卷六五八、《文潞公文集》卷九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二七
夫刑法之制,有自来矣。然历代沿袭,其制颇异。夫刑之用,小则禁奸邪,大则戡暴乱。考诸上古,又亦不然。夫上古之时,世质民淳,上布希夷之化,俗无争竞之心。故结绳而为政,画衣而为刑。政甚简而民自治,刑至薄而人不犯也。其后圣人因于天讨,遂制五刑,上至兵甲,下及鞭扑,列五等之轻重,乃刑罚之大端也。自兹已降,源流寔繁。然夏、商、周之代,汉、魏、晋之朝,或以此而兴盛,或以此而陵夷,其故何哉?盖刑者不可久用,久用则民贱。民者邦之基,邦基既弱,国将若之何?斯则其犹兵之不戢,将自焚乎。其鉴不远,在秦皇之世矣。然刑之欲措,必将有道以抚其俗,则庶几于太古之风矣。且人之所惧者刑也,所慕者化也。当主上无为致治,革烦弊之政,敦清净之风,行仁爱以及下,布善教以怀民,国泰时阜,无远不服。盖上之好善,民必从之。故孔子云:「为政焉用杀?子欲善而民从矣。君子之德风,小人之德草,草上之风必偃」也。又曰:「善人为邦百年,可以胜残去杀矣」。又孟子云:「善政不如善教。善政则民畏之,善教则民爱之。善政得民财,善教得民心」。以是而言,则措刑之道,其用善教乎。故周之成、康,世称其治,汉之文景,代美其能者,盖遵用于斯道也。是以周汉之历祚遐永者,亦由是矣。今我国家连衡五常,方轨三王,股肱惟良,朝纲具举。民跻富寿之域,时返淳朴之风。六合宴然,四海清谧,夷狄奉职,咸为外臣。时平俗泰,国富刑清。虽周之成、康,汉之文、景,固不可同年而语也。斯所谓得善教之良术矣。
德号继明颂 北宋 · 文彦博
出处:全宋文卷六五九、《文潞公文集》卷二 创作地点:河南省商丘市
臣闻圆象高明,运四时而不言所利;方祇博厚,载万物而罔矜厥功。然则藏用显仁,其来尚矣,仰观俯察,无能名焉。及乎太古造书,先王画卦,钩赜崇卑之理,范围清浊之原,必也正名。况以乾坤之象,所以昭德配于易简之功。圜璧方琮,钦崇之礼遂广;往图先谍,拟议之文益多。叹凤著隤摧之言,犹龙有清宁之说。斯岂陋神明以永称谓,发施贶以伫推崇者哉!诚以资始之道隆,则非常之名自显;成物之功博,则溢美之号攸归。至若厥初生人,树以司牧,虽越绳契之上,固有筌宰之殊。必立之名,用纪于德。则大庭、柏皇之氏,栗陆、骊连之君,赫胥、昊英联车而继起,尊卢、浑沌接武而互兴。申史阙之寡闻,尚概举而疏略。春皇启运,帝魁在辰。云师、土德之精,凤纪、金天之历,参于天地,炳若丹青,莫不本嘉瑞以建官,因盛德以著号,弥上世而夐出,亘来籍而罕俦。颛顼、高辛,陶尧、虞舜,揖让而治,具存传圣之称;损益可知,兼袭建邦之号。三王而下,两汉已还,虽积德以成王,率因土而命氏。祖功宗德,观七庙以廑存;茂实英声,去二《典》而愈远。是知德号地号,皇哉唐哉,非炎宋之嗣兴,信兼之者鲜矣。洪惟太祖皇帝,禀天皇之精气,基唐侯之创封。静渊有谋,爰膺五胜之箓;神武不杀,讵烦三战之师。狱讼攸归,民灵允属。五让难推于天历,六飞肇正于宸居。丹鱼之祥,罄鳞宗而渊跃;朱草之瑞,旅荚物以海渟。皆所以协火德之景光,表炎灵之丕运。太宗皇帝嗣显离照,绍熙宝图。徂征不庭,削诸侯之髋髀;高拱无事,坐合宫之蟺蜎。虎包不试于五兵,鱼梦荐登于四釜。广详延之路,焕乎有文;辟箴诵之涂,变而至道。真宗皇帝握元枢而观妙,执大象以司民。文物葳蕤,逾武宣制作之盛;轨迹夷易,轶成康勤俭之风。象译遝臻,边鄙不耸。于是博采处士之议,曲询樵夫之谈。刻石纪功,辗无怀之远迹;奉符行事,迈元封之上仪。是故得万国之欢心,尽百王之能事者矣。皇上天资敦敏,日慎温恭,灵承三后之基,绍绎九功之叙。顺稽古道,惠绥庶氓。孝爱尽于尧门,节俭刑于禹室。始谋于庙,宫邻咸庆于乃欢;其智如神,荒憬具瞻于惟睿。风行桂海,化渐冰天。鲸津底贡以率宾,月竁奉琛而来享。书文车轨,遐迩以混同;乾符坤珍,升降而沕潏。于时股肱三事,岳牧庶邦,越雍泮之诸生,迄胶庠之群老,绀宇丹房之士,文身辨发之酋,累伏当涂,愿上徽号。上犹懔然驭朽,惕若乘奔,坚持德柄之谦,俾断公车之奏。群心益固,得请为期。日簉南端之前,罔虞北垒之系。皇上以重烦台弼,俯徇黔黎,尚依违而积时,方僶俛而从欲。先是,礼官错事,将陈报本之仪;委粟增坛,肇举因高之典。会兹勤请,颇迩严禋。俾竣事于圜丘,甫受册于路寝。仲冬初吉,太宰前诹。祲仪象物而陈,旧礼不戒而具。天子乃凝虑蠖濩,逆釐神明。一之日祗见于琳宫,二之日昭告于祖庙,三之日,乃备法驾,将臻夫泰坛。摄提运衡,风后参乘。招摇炜烨,上纪于旌常;堪舆奋撝,中静于关轴。及夫郊之夕也,歌大吕,舞云门。百神受职以降康,四圭有邸而登荐。惟圣飨帝,稽戴《礼》而有光;惟辟奉天,鉴周《书》而无愧。瘗祀云毕,乘舆乃旋。御员阙之嶕峣,发大号以涣汗。纆校悉原于滞系,粲薪咸释于弛刑。曾未踰时,协气充于上下;固不旋踵,欢声动于华夷。既而回六尺之斗车,正九筵之斧座。百僚师师以就列,多士济济以盈庭。胪传甫终,宝册遂上。未央前殿,方蒇于鸿仪;兴庆内朝,先崇于大号。大哉!事地之礼著矣,承乾之道光矣。恢三雍之上仪,监二代以增郁,圣文也;兼七德以禁暴,罄八荒而畏威,睿武也;御众以宽,临下有赫,仁明也;继志于外,承颜于中,孝德也。宜乎绍列圣之丕休,举邃古之坠典,钟八九之遐武,兼三五之懿称者尔!臣跂仰德辉,亲逢圣旦。濡化偶从于学版,载涂窃效于髫歌。穆如清风,敢冀先臣之式;叹之不足,愿续游童之谣。谨上颂曰:
厥初生民,树以司牧。三皇继轸,五帝联毂。民淳世质,仁洽道丰。罄地作主,与天比崇。德号地号,大道常道。腾茂飞英,绵穹浃昊,三王而后,两汉已还,继之者鲜,行之惟艰。皇矣帝宋,绍天阐绎。德焕往图,道光前辟。赫赫太祖,巍巍圣功。龙兴雷泽,凤起丰宫。拓世贻统,图大宅中。万邦作乂,四海会同。于穆太宗,嗣兴舜麓。绍尧之绪,纂禹之服。大明继照,时文载郁。俗阜刑清,远迩安肃。真皇抚运,大叶重熙。礼乐备具,文物葳蕤。东封岱岳,西祀汾脽。鸿勋显号,纪石铭彝。皇上握枢,体元立极。四叶重光,三后贻翼。居域中大,为天下式。圣文睿武,仁明孝德。轩崇附宝,唐奉庆都。内熙坤则,外赞宝图。慈教广被,仁风诞敷。化亿兆兮归厚,与三五兮同涂。
守令论(上) 北宋 · 华镇
出处:全宋文卷二六五○、《云溪居士集》卷一五
覆载之间,有一物不得其所,则圣人以为耻,而况于民乎?故施德布政,有先后之伦,若惠泽之所浸被,则内外远近一而已矣。天下方知万里元元之民,散乎山林川谷中,异趣殊尚,情状万态;然而利害之端,虽在数千里之外,必闻于上,良法美意,虽出于九重之深严,必达于下者,郡邑之官有其人也。人情之所难通,德泽之不易及,常在远不在近,在小不在大。远、小之官,尤人主之所宜慎。近治而远弗洽,内见德而外有受其弊者,未可以言功业之成也。千里之命制于一守,百里之事听于一令。善郡邑之官者,亦善其守令而已。守令善,则天下之民受其赐矣。守令之官,得贤者而为之则善,否则旷而不治。人主易其事而弗慎,汎然与人,而不加择,则贤不肖并进,而莫能尽善。积资累任,人人可以循致。世之所谓豪杰茂异之士,取而聚之于中,有不称者,乃以补外,未可以言慎而有择也。一郡之大,一邑之小,当有弊事遗利,使贤者为之,必将更张兴造,去其所病,而建经久之业。上下牵制,而不得有为,虽有善者,无所骋其才,无以异于不贤者也。操成法以从事,进退之权制于上官,宜于民者或戾于法,关于法者或弗当于上官之意,后时而失利者,十常八九,未可以言不牵制而得骋也。事有速成而功浅,利溥而效迟者。贤者之所为,宁迟而不欲速,慕溥而践事浅。数更易而不得久于其事,则事浅者或成,而慕溥者不效。守令之官,远者不过三岁,近者一再期而已,未可以言久于其事也。人情劝赏惩罚,诱之以所好,则贤者尽心,而能者尽力;随之以所恶,则奸憸易虑,而偷堕抗志。勤弗见异,旷者无害,谁不解体?公卿有阙,取之台省近侍,不及乎二千石之贤者。贤牧良宰与断断自守之人同条共贯,疏怯愚堕、憸巧奸欺弗见黜罚,未可以言惩劝也。任人以事,得其心,笃于所务,则坚致而有成;心不得,则啙窳偷脱,无所不至。去来有时,进不待公,人谁尽心?守令之官,未得者计日而望得,既得者计日而思去,譬如行人之更逆旅传舍尔,非志意之所止,未可以言得其心也。五者之弊,有一于此,不足以驾驭豪杰,经世而济功,而况兼有之哉!故法不可不慎。昔之人以侍从之贤、九卿之贵牧养远民,郎官高第、外吏积功乃得为邑,知不可以非其人也。子贱去掣肘之法,龚遂奉便宜之诏,知不可以有所牵制也。汉宣之时,守令有劳则增秩赐金,玺书劳问,未尝辄迁徙,知不可以数更易也。刺史课最天下,则入为三公,令长政绩尤异,则升为刺史,高者或以治三辅,否则放弃斥逐,不复顾视,知不可以无惩劝也。守令之官,非以功迁,非以罪废,无辄去之理,不以序进之法诱之,知不可以引其心也。龚、黄、卓、鲁,非有大过人之才,际会以成其名尔,后世岂无其人哉?所以驾驭之法异也。辀之良者,马力虽尽,辀犹能一取焉。法之于人,无异辀之于马,操良法以驭奇士,所就非直龚、黄、卓、鲁而已,当有可观者焉,不可不勉也。古王朝之官,尊者止于八命,及其出封,皆加一等,所以重诸侯也。重诸侯者,为其与天子牧养下民也。后世与天子牧养下民,如古诸侯者,守令也。守令之官,亦宜在所尊重乎!夫督税租,配力役,听词诉,决刑狱,不足以尽牧养之道。尽牧养之道者,必有宫室户牖以居之,米谷鸡豚以食之,蚕桑麻枲以衣之,百货器用以利之,教化训道以善之,好恶礼法以制之。使民无冻馁之患,而渐仁义之训,入有父子兄弟之恩,出有君臣上下之义,不冒宪禁,而有耻且格,然后及于租税、力役、词诉、狱讼,乃牧养之功也。然守令不见尊重,则牧养之功不立。何则?不尊者,其势卑;不重者,其势轻。守令之官卑而轻之,则吏民不训。不尊者,人弗荣;不重者,人弗怀。为守令者弗荣而怀之,则贤不尽才。以不尽之才临不训之民,牧养之功无时而立矣,又况非其才者乎?故守令之官贵尊重。若计任举以为令,积资考以为守,长才雅望,擢任台阁,列为监司;循默之徒,分处郡邑,依资补授。守令高第,未尝褒进;清要不称,出为外官。或执政大臣盘渊进退者,悉典上郡。为小邑者,既以疏浅而废功业;据名都者,自谓流落而不事事。中下之郡,上中之邑,因资驯致者,苟简岁月,指日待去,不以吏民为心;有肯为者,或牵制上官,逼迫迁代,谋不得遂。制置如彼,风俗若此,皆非所以尊重之也。夫执政大臣重劳以事者,留之京师,奉朝请可也;清要之官有不称者,置之散地,示沮劝可也,何必剖符分竹,寄以民事乎?郡邑长吏,宜一切选才,去资考任举之格。称职者使久于其事,展尽底蕴。监司上官,董领大略,勿为苛细,如汉刺史六条之制,使得驰骋,略小节,旌片善。令长高第,擢补守倅;郡守尤异,入为公卿。则守令尊重,而牧养之功立矣。兹数事者,皆世之可行者也。不知变守令之法以图治,皇皇然求天下之平,难以言智矣。夫公输子,工之巧者也,无规矩斧斤,则虽有楩楠豫章,不能成器械;无目力臂指,则虽有规矩斧斤,不能致其巧。天下者,人君之楩楠豫章也;良法善政,天下之规矩斧斤也。不得良吏奉承而颁宣之,何异公输子而无目力臂指乎?今之郡守县令,人主之目力臂指矣。成周之时,以六官之属分治乡遂,中郡之吏犹足以训导千里。今宫城之外,则尹之职也;国门之外,则令之任也。人主岂直正朝廷之上,釐百司之事而已哉,必将协和万邦,使黎民于变时雍也。天下方制万里,州郡以百数,县邑以千计,星陈棋布,遍于海内,远去京师数千里,近者亦百馀里,川谷异制,风俗异宜。虽尧舜为君,不能家至户晓而道其善,伊周为相,不能身为人给而致其惠,亦选贤任能,黜陟幽明,振其纲领,要其成效而已。千里之命,制于一守;百里之俗,宰于一令。使贤者为之,则诚心正意,尽公屏私,不以位卑而弗勤,不以地远而弗敬。识虑明达,周知利害情伪。事至必断,动无过举,奸黠佥佞,不能营惑。术业赡富,政事淹练,足以长善惩恶,宣明教化,劝相劳来,抚循吏民。朝廷有善政良法,则悉心尽力达之于下,虽山谷僻陋之地,海隅荒忽之俗,必使受其赐。有不便者,请之于朝,不以挠民。敬君之事,如父之令;爱君之民,若保赤子。苟利于国,苟便于民,虽触忌讳,冒威怒,不敢顾望,徇私忘公,以求便安。如是,则户口滋息,财用赡足,率礼训德,而有耻且格矣。使不肖之人为之,不肖之人猥琐蒙蔽,浅陋轻脱,已不足以周物之利害,照人之情伪,立政立事,胜残去杀矣。加以无向公之心,挟徇私之意,不量材,不度德,惟利是嗜,苟得无耻,思虑经营,不及所职。朝廷虽有良法美意,不能推明宣布于下,具为虚文,使民不被其赐。有不便者,民虽甚病,顾望畏避,不以上闻,专务以趋和为事。时务辩治,则肆为惨毒,残剥生齿而不顾;济以宽厚,则法之所禁者,一切纵弛,败坏纲纪而不问。以谓不如是,则不足以奉朝廷之意,趋时变之宜。彼其心非通知治道之理,真有意乎奉朝廷之法也,直奉迎时事,干誉慕进以成其私耳。所使承流而宣化者若是,而欲使天下之民富庶以善,底于平治,其可得乎?唐元紫芝为鲁山令,明皇大酺,召郡县声伎,捋较胜负。时守令人人争饰倡优,为瑰丽之玩,紫芝独将乐工数十人而歌于蔿。李德裕观察浙西,敬宗命造脂盝妆具,索盘绦缭绫千匹,谏而弗进。阳城守道州,岁贡矮奴,奏而罢之。此皆近世守令之贤者,无顾望趋和之心者也。故当时赖其德,前史载其美。使为守令者忠于国,爱其民,皆若是三人,何虑不治?鲁国之政未及于善,子贱为宰,单父之民弹琴而化;汉宣之治不为无术,龚遂未用,渤海盗贼弥岁不解。故知人主之吏,惟守令为急。守令善而郡县治,郡县治则天下无事矣。世或有谓两汉多循吏者,去古未远,世质民淳,故俗易训而政易成。此殆不然,试粗论之。夫民犹水也,水之为物,疏高以注下,则隤崇崖,转巨石,无所不至;潴之以为渊,则湛然澄寂,寄遗箨、汎脱羽而不运。是岂水之不同哉,驱制之势异也。故纣桀在上,百姓鄙夭;汤武因之,跻于仁寿。若曰古则淳庞,历世既远,浸以彫丧。自有生民以来,迄至于兹,不识几千岁矣,天下之人当为魑为魅,诡谲变怪,不可复治;何今日之好恶趋舍,曾不少异于古之人?是知民无有不善,亦无有不恶;世无有不厚,亦无有不薄,视训道者何如耳。太上示之以德,故淳厚之风立;季末牖之以刑,故佻薄之俗成。使今以商周之政治民,虽使为商周之民可也,何但两汉而已哉!循良之绩,盛于二京,后世守令,鲜或可拟,有自来矣。昔秦人以烦苛密察,吏民罢瘵,丧其大宝。刘氏得之,以秦为鉴,矫枉便民,道崇宽大,政尚简易,故虽建守令以分治郡邑,而驾驭维制之方,不异于古。分符竹者擅一郡之政,绾铜墨者专百里之权,贤能之士得举以自辅,奸猾之党得诛以正法。久于其任,民吏服习,虽丞相遣吏分部按刺,所问止于六条,纠其大过而已。法既美矣,加以闳规夷旷,禁网疏阔,期会簿书,目不烦数。郎吏贤者,始得补令;郡守高第,入备三公。两汉之盛,其制若此,故龚、黄抗清尘于前,卓、鲁振高风于后,其馀英猷茂绩,应时而造者,不可胜纪,咸足以光华帝载,表著方来。夫鲁邑为政,先虞掣肘;渤海胜残,终以便宜。郡邑之势,古今之情,未之或异。后世驭县以两汉之术,则两汉之吏出矣;不由其术而冀其效,何异指燕然而驰辕,庶游目于七泽乎?
送施知县寿之序 南宋 · 陈造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七五八、《江湖长翁集》卷二三
施寿之宰平江之长洲,长洲剧邑,号难治,前为宰不瘝职则败名。寿之,通州人,笃于学古。淮人质而古,学无近功,人为寿之虑,寿之自若也。未几,民安之,吏莫措其欺,士大夫之居吴者颇知其能。既久也,民乐而爱之,吏相戒毋欺吾宰,士大夫翕然推其能且贤,郡荐之,诸台合荐之惟力,然后知任质者之难,穷古学之无不可,而公议盖不泯也。受代去,高邮陈某与之别而谂之曰:近世质以文溺,实以华敝,君子患之,思有以救此久矣,而确于论士徇今者,未若信古之宜。今也使以古用今,果冰炭之殊,枘凿方圆然也,则吾以孔孟之说为赘。寿之之质也,其学之古也。君子确于论乎,有士如此,无容失之,寿之其益信所有哉!公议之在,岂特吴之士大夫,方九重侧席才彦,公卿贵人体上心以广招延,盖汲汲也。指已效为荐语,吾犹曰吾犯严,则孰信?君行矣。
论古乐与今乐本末不远 宋 · 房庶
出处:全宋文卷一三五八、《宋会要辑稿》乐五之三五(第一册第三五○页)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一七五、《宋史》卷一四二《乐志》一七
上古世质,器与声朴,后世稍变焉。金石,钟磬也,后世易之为方响;丝竹,琴箫也,后世变之为筝笛,匏,笙也,攒之以斗;埙,土也,变而为瓯;革,麻料也,系而为鼓;木,柷敔也,贯之为板。此八音者,于世甚便,而不达者指庙乐镈钟、镈磬、宫轩为正声,而概谓夷部、卤部为淫声。殊不知大辂起于椎轮,龙艘生于落叶,其变则然也。古者食以俎豆,后世易以杯盂;簟席以为安,后世更以榻桉。使圣人复生,不能舍杯盂、榻桉,而复俎豆、簟席之质也。八音之器,岂异此哉!孔子曰「郑声淫」者,岂以其器不若古哉,亦疾其声之变尔。试使知乐者,由今之器,寄古之声,去惉懘靡曼而归之中和雅正,则感人心、导和气,不曰治世之音乎!然则世所谓雅乐者,未必如古,而教坊所奏,岂尽为淫声哉!
讲易劄子 南宋 · 袁说友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一九七、《东塘集》卷一一、《南宋文范》卷一九
臣闻夫《易》画于伏羲,演于文王,爻词于周公,《彖》系于孔子,而《易》成于周矣,故曰《周易》。谨按《乾凿度》云:「《易》一名而含三义:简易也,不易也,变易也」。先儒之论,以简易、不易非圣人作《易》之妙旨,《系辞》曰:「《易》之为书也不可远,为道也屡迁,变动不居,周流六虚,上下无常,刚柔相易,不可为典要,唯变所适」。凡此皆变易不穷之义,顾岂简易所能尽耶?自伏羲之时,世质民纯,巧伪未作,故虽三画可以尽天下之变。至神农、尧、舜,取法八卦以明吉凶,其大者衣裳取乾坤而天下治。降及夏、商,至周之世,民伪滋生,礼乐阙坏,天下万事纷然而起,三画之《易》始不能以尽万变。文王忧焉,重卦为六十四,重爻为三百八十四,又为彖辞以究八卦之用。天下有变易不穷之事,《大易》为变易不穷之书。或万变藏于是而难见也,则《乾》、《坤》为《易》之缊,而藏者见矣;或万变出于是而难明也,则《乾》、《坤》为《易》之门,而出者明矣;或莫不由于易也,而后谓之道;或阴阳不可测也,而后谓之神。盖变之道而天人之理具焉。是故阴阳变易而成万物,日月变易而成四时,此变易之见于天道者然也;消长变易而成治乱,情伪变易而成利害,此变易之见于人道者然也。在天之变易,则有神化以运其妙造;在人之变易,则有明主以成其全功。今夫君子常用,小人常斥,则天下易乱而为治矣;纯用诚实,黜逐诈伪,则万事变害而为利矣。此皆人道之变易,而不可以不谨也。恭惟陛下道贯三材,知周万物。举而措之天下者,《大易》之事业;与天地合其德者,《大易》之弥纶。方且命召儒臣,讲明《大易》。窃惟洁静精微之妙,穷理尽性之原,陛下固已心感而默识之。小臣不学,不足以赞光明缉熙之盛。惟是《易》之一书,备究天人变易之理。顷者陛下亲御宸翰,书《易·泰卦》以赐辅臣,其于材成辅相以左右民,盖与天合矣。至于人道变易,使君子常进,小人常退,以尽人道之变易者,臣愿陛下体《易》之变,明《泰》之旨,使天下常治而无乱,万事常利而无害,兹诚宗社无已之休。臣冒渎天威,无任昧死战惧之至。
寄杨南仲 南宋 · 陈藻
押麻韵
君思家世质,云此闺闾华。
我知财货里,自出人骄奢。
先翁非勤俭,安能美生涯。
儿郎不鼓舞,造化无萌芽。
从今君已悟,拈骰入諠哗。
结棚妆俚戏,达旦听淫哇。
吼山(山经开凿后,转成奇巧。) 清 · 沈德潜
五言排律 押青韵 出处:归愚诗钞卷十九
舟许穿山入,晨偏幻夕冥。
水光涵澹白,石骨露空青。
锥凿翻天巧,玲珑讶地灵。
鸟闲常傍客,鱼定每听经。
前哲能耽隐(陶石篑先生隐居于此。),名岩乐改形。
来游难遽别,棹转几回停。